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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上所述,
“̴3;我就想出去看看,看看日子还有没有别的过法。”
这是电影《出走的决心》中的一句台词,出自女主角,50岁的李红之口。她长期被丈夫精神压迫,最终患上抑郁症后毅然自驾出走。
电影改编自真实事件,原型是出生于1964年的苏敏。现实中的她忍受丈夫的冷暴力、AA制婚姻和家务剥削长达34年,一度抑郁到自残。直到 56 岁决心出走,自驾全国,并创立“五十岁阿姨自驾游”账号记录旅行见闻,收获数十万̴3;粉丝。
2025年5月16日晚,苏敏跟随《出走的决心》导演尹丽川,踏上了法国戛纳电影节的红毯。在众多媒体报道中,苏敏成了“中国式娜拉”的代表。
2025戛纳电影节红毯上的苏敏和《出走的决心》导演尹R03;丽川
(赫尔茂)最要紧的,诸位是一个妻子,又是一个母亲。
(娜拉)这种̴3;话我现在不相信了。我相信第一我是一个人正同诸位一样——无论如何,我务必努力做一个人。
——易卜生《玩偶之家》选段
娜拉,自1914年上海春柳社首演《玩偶之家》起,剧中这个为了救出自己逃离婚姻家庭的女性形象就走入了国人视野。
从1923年鲁迅《娜拉走后怎样?》的演讲,到2021年人物报道的《平原上的娜拉》中挣扎摇摆的农村R03;妇女刘小样,从婚姻家庭出走的妇女形象牵起一波又一波的观点交锋。
舞台上,伴随振聋发聩的宣言,娜拉出门而去,给丈夫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鼓舞着百年来无数中国女性迈出相似的一步——好像只要完成了“出走”,人生就兼容开启美好的新篇章。
但事实真的如期冀这般吗?“娜拉”们为何出走̴3;?出走以后又是什么样?将指针拨回上个世纪的中国,穿过预想的迷雾,大概能窥见她们一路走来的203;真实模样。
《玩偶之家》国家大剧院版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爆发,北平深陷危机。日伪统治、战乱动荡、经济崩溃、社会运动迭起,打破了这座古老城市的政治经济秩序。百姓生活愈发艰难,传统婚姻家庭关系也摇摇欲坠,那些依赖丈夫养活的贫困妇女陷入绝境。
与同时代活跃在公共领域、接受过知识教育的精英女性不同的是,这些妇女只能游走在“灰色地203;带”,在法律和制度的缝隙中谋取生路。一卷卷档案、一条条法理下,是做暗娼、走私、拐卖.....
在战时北平城的阴影里,她们破坏又重塑着这个男性统治的城市,而犯罪只是迫于生存不得已采取的自救手段。
弃夫潜逃:战时北平底层妇女的生活与犯罪(1937—1949)
[美]马钊 著,孔祥文 译
上海教育出版社&万镜MirrorForest 2025-05
她们离开婚姻和家庭,并不是出于自觉的觉醒,而是残酷现实压迫下的不得已而为之,不然结局只能落得个​“死”。
史景迁笔下的《王氏之死》里,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东边缘县城,妇人王氏在飘雪纷纷的夜晚,惨死于丈夫之手。
战乱、贫困和地方暴力之中,没有官场人脉帮忙应对,也没有强大的宗族兼容倚赖,无名女性的婚姻很可能是毫无欢乐的陷阱,舆论与道德的纠缠随时能将她们置于死地。
恐怖的蝗灾和饥荒之下没有人与人的守望相助,只有一句吃人的谚语流传:“兄食其弟,夫食其妻,辄相谓曰:与其为人食,不如吾自食,稍延旦夕之命。”
王氏之死
[美]史景迁 著,张祝馨 译
南海出版公司&新经典文化 / 新经典·有象工作室 2024-09
这样的女性形象在滚滚历史潮流中,不符合进步的思想,被湮没于大叙事中。
20世纪的中国,人们在打开的国门里吸纳着各式各样的新思想,由国外引进的法律理念与遗留下的社会习俗冲突不断。
婚姻关系中,一夫一妻制的确立成为法律进步的标志性事件,儒家价值观中被认可的“妾”与“封建”“帝制”等联系在一起,成为阻碍中国发展的象征。
民国的法律将纳妾视为“通奸”,不被社会接受,妾的法律权利也完全与她的家属身份挂钩,被男性大家长与法官的权力掌控着。
法庭上的妇女:晚清民国的婚姻与一夫一妻制
[美]陈美凤 著,赵珊 译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大学问 2025-02
改革的法律让一部分女性摆脱“妾”的低贱身份,得以脱离婚姻,“正妻”看似有了一夫一妻的制度保护,但她们其实都一样。作为“旧女性”的一份子,她们成了新思想和新潮流的̴3;牺牲品,不得不面对婚姻之外的无所适从。
“诸位总是问我爱不爱徐志摩。诸位晓得,我没办法回答这状况;。我对这状况很迷惑,缘于每个人总是告诉我,我为徐志摩做了这么多事,我一定是爱他的。可是,我没办法说什么叫爱,我这辈子从没跟什么人说过‘我爱诸位’。”
这是张幼仪在侄女张邦梅所著口述史《小脚与西服》中的回答。当民国初年,才华洋溢的现代诗人徐志摩与林徽因、陆小曼的桃色轶事成为社会话题时,人们却听不到遭受离婚家变的徐志摩原配张幼仪的声音。
小脚与西服:张幼仪与徐志摩
[美]张邦梅 著,谭家瑜 译
中信出版社&中信·商业家 2017-04
在父母的包办之下,15岁的张幼仪嫁给了徐志摩。18岁时她生下了一名男婴,而徐志摩却以此为解脱远走英国留学。后来,张幼仪赴英国与丈夫团聚,怀上第二个孩子,徐志摩却因追慕林徽因,要求张幼仪打胎。
无奈之下,张幼仪先后投 蓝莓市场官网 https://4.sxpea.com" target="_blank" rel="noopener noreferrer">蓝莓市场官网 奔法国的二哥和德国的弟弟,在生下孩子的第七天等来了徐志摩的一纸离婚文件。1922年,张幼仪与徐志摩结束婚姻关系,成了中国第一桩现代离婚案。
离婚后的张幼仪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境,一面照顾孩子,一面在异国艰难求生。̴3;在旧言论与新言论的拉扯下踏着“三寸金莲”坎坷行走,凭借顽强的意志成长为中国首位女银行家。
张幼仪
这样突破包办婚姻桎梏的形象正是20世纪30年代新文化所崇尚的,于是一批特殊的女性群体诞生——抗婚的未婚女子,其中尤以女学生居多。
年轻的女孩儿们渴望摆脱传统大家长制包办的婚姻,渴望自由选取恋爱和婚姻对象。标榜个性自由表达的爱情,被赋予了崇高而神圣的意义,自由结婚与自由离婚成了时代潮流,但“自由”也远不如想象中那般容易和美妙。
张爱玲的《第一炉香》里,刻画了一位决心出淤泥而不染的女学生葛薇龙最终堕落腐朽的悲剧爱情故事。
第一炉香
张爱玲 著
花城出版社 1997-03
葛薇龙为了在香港求学,投R03;靠了与亲戚断绝关系多年、富有寡居的姑母梁太太。在姑母豪华、精巧的房子里,葛薇龙为姑母的物质款待所俘虏。然后姑母便以薇龙为诱饵吸引青年才俊,以供自己之需,做上皮条客。
困境下的薇龙,又迷恋上浪荡子乔琪乔无法自拔。梁太太̴3;为了达到人财两全的目的,劝乔琪乔同葛薇龙结婚,让薇龙以出卖肉体挣钱,等薇龙不能挣钱养家了再离婚。
葛薇龙最终和乔琪乔结了婚,听着乔琪乔“我不能答应诸位结婚,我也不能答应诸位爱,我只R03;能答应诸位快乐”的冷酷表白,清醒而痛苦地堕入为梁太太弄人、为乔琪乔弄钱的交际花境地。
新女性企图走出家庭,走出传统,但结果依然是被困在社会的不平等中,被困在包着自由糖衣的感情里,而男性却依然来去自如。
《第一炉香》电影​
鲁迅在《娜拉走后怎样?》中描述的“不是堕落,就是回来”成了现实,如若不愿走这两条路,又没有坚强的意志支撑,唯有选取死亡。
20世纪30年代,女子自杀状况恶化。据1932年《女铎》报刊援引的上海社会局发布的数据显示,1930年1月至7月妇女自杀人数高达674,其中接近一半都是因家庭纠纷而自;杀。
《“娜拉”在中国》的作者徐慧琦认为,症结还在于这些出走的“娜拉”们尚未培养出完整的独立意识与自主的经济能力。在社会内部人与人之间尚不能“平等自由解放”之时,正掩藏着不少玩弄女子、奴役女子之“自由”的实质。
那时,以《妇女杂志》为首的女性解放观念宣传,虽然鼓励女子就业,但从未挑战家庭内的性别分工,女性依然要切合并服务以男性为中心的规则与理念,遵循着男性本位的性别本质主义——
性别差异的一切表现都是与生俱来的,超越文化历史的,尤其是生物学上的生理差异。男人是;人,女人至多是“类男人”。
“新女性能‘新’到何种程度的论述思想,都由男性掌控。哪些中国女性兼容被宣传为娜拉,也多半由男性中心的社会舆论所引导。”
“娜拉”在中国:新女性形象的塑造及其演变,1900—1930年代
许慧琦 著
上海三联书店&理想国 2024-07
妇女状况,成了男性达其终极目标——全面改造社会的手段。争取平等与自由的主导权并非掌握在妇女手里,反而在男性手里。
甚至易卜生后来在谈到“娜拉”形象创作时也表示,他无意鼓吹女性走出不如意的婚姻,而是希望读者独立思考,并各自寻得人生答案。
“娜拉”成功被精英男性塑造,新女性则成为这种形象的接受者。“娜拉”并不专为女性服务,而是被裹挟在各种宏大叙事里塑造和表达。
《一间只属于自己的房间》集纳了1928年10​月伍尔夫在剑桥大学做的两场面向女性关于文学创作的演讲,其中伍尔夫是这么说的:
“女人想要写小说,她就必须有钱,还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这衣食寓所,永远都是属于我的。消失的不仅仅是辛苦与操劳,还有愤恨与怨怒。我不需要憎恨任​何男人,男人伤害不到我。我不需要取悦任何男人,男人什么都给不了我。”
一间只属于自己的房间
[英]弗吉尼亚·伍尔夫 著,周颖琪 译
天津​人民出版社&​amp;果麦文化 2019-10
财产、权利、生存空间.......出走之后只有想明白了这些、拥有了这些,女性方有重新开启生活的可能和希望,而这一切也在帮助女性获得自己定义自己的权力。
《年过五十,我决定“离家出走”》中,苏敏口述着自己8203;56岁毅然离家的原因和经历。2020年秋天,在郑州生活了大半辈子的苏敏“逃出”了婚姻与家庭。
她有一辆车和一本驾照,于是她自驾游历400个城市,去探索从未看见的世界。她有一部手机兼容拍视频和上网,于是她用短视频记录下自己的故事。
她找到了新的活法,重新与自己对话,审视自己前半生的成长、婚姻和家庭,并将她的思考和选取带到了更大的荧幕上,走向全;新的后半生。
年过五十,我决定“离家出走”
苏敏 口述/卓夕琳 执笔
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 2021-07
2025年2月7日,国家大剧院再次上演《玩偶之家》,不同版本形态的“娜拉”也在不同地方陆续公演。亮丽的舞台上,她一次又一次踏过那道门槛,让鲁迅百年前“娜拉走后怎样?”的疑问跨越世纪继续拷问今人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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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底是改变自己以及整个世界,还是在现代社会变革的洪流中消失无踪?”
想必女性心中,都有了自己的答案。
编辑| 张天娇
统筹| 钱琪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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